第六话 調査！魔王の顔
库洛很清楚旅者在途中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神神叨叨的古怪家伙。但眼下这一位老者端着仙风道骨的气派却做着算命的事情，难免会令人感到有些变扭。
“小家伙，我告诉你啊，你的师父是有大气运的人。”
银发的少年很看不惯老人这种故作神秘的样子，对于随随便便把他从黎恩身侧拉走这件事也颇有微词。可对方是他的黎恩师父从魔兽堆里救出来的，他总不能再把对方扔给魔兽当午餐让师父白费力气吧？说起来他今天还没吃上午饭呢。
“多谢称赞。不过师父他的好不用您说我也很~清~楚~”猛然一瞥发现黎恩正关注着自己这边情况的库洛耐着性子答道，“您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
“然而世事难料呀，你的这位师父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赫赫有名的魔王。”
... ...啥？
饶是不会轻易动摇的库洛在听到这句话后也产生了一瞬的迟疑，但很快就掐断了危险的萌芽对于此话嗤之以鼻。他的师父是怎样优秀善良的人他最清楚，这个老家伙都是他师父救下的，居然有脸这么诽谤他师父？！
“你可不要不信邪，小家伙。”老人似是看出少年人的怒意，说话声音小了几分，“我可是顶顶厉害的算命家啊，这绝对是真事。我才不会看走眼呢。”
“闭嘴！”库洛终于忍无可忍，“再胡说八道下去你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有些话不该讲这种常识需要我来教你吗？”
舍弃敬语的少年瞬间变得冰冷的红眸直直地瞅着面前的老者，那散发开来的气势竟是将老者吓得双腿发颤，胡子也跟着抖了几抖。
“库洛，怎么了？”不明缘由的黑发青年见事情有些不对劲便走了过来，“对待老人要宽容一些啊。”
“嘿嘿嘿，没事啦师父。”库洛双眼微眯警告老人不要说多余的话，面容一转对着自家师父又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位老爷爷说他没啥事喽~我们接着赶路吧师父，我都有点饿了。”
“这样啊。”黎恩稍稍宽心，眉眼间满是柔和，“既然没什么问题了我们这就上路，正午时分应该可以抵达下一座城池。我们先行一步了，老先生。”
还没缓过神来的老人呆愣愣地目送两人一猫远去，直到他们的背影变得模糊才记起大喊上一句他擅长的预言。
“等等，你们这一路定不安稳，千万要当心！”
可是远处的人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黎恩担忧地望着坐在他对面闷头进食的弟子，对着一桌佳肴顿时没了胃口。他晓得库洛不是这样沉闷的孩子，可琢磨很久也想不出对方变成这样是怎么回事。最近发生的事情中唯一还算值得提及的便是刚刚路遇算命老者那件，难道这孩子果真是和那位老先生发生争执了吗？
“师父你怎么不吃呀？”库洛抬起头对上通透的紫眸还愣了一愣才发话道，“这家的菜真的很棒。”
塞利奴附和着喵了一声，忙不迭地啃着自己小盘中的烤鱼，还欢快地甩起了尾巴。黎恩看到库洛见状傻傻一乐，嘴角上沾了饭粒都不自知。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善于照顾人的年轻魔法使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弯腰伸手拭去那粒米饭纳入口中，“库洛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平日里吃饭时你明明都会讲个不停，今天却异常安静呢。”
“... ...”
作为新手导师的黎恩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米饭，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答复，不免有点惊奇地抬头朝对面看去。少年涨得通红的脸颊就这样印入他的眼帘。
“库洛？”黎恩有点茫然地再度问道，“你怎么了？如果说不方便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也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会有隐藏心事的念头——”
“师父你还真的是完全没有自觉啊。”库洛嘟囔着打断了黎恩的发言，以手掩面叹了口气，“算啦，有我看着师父大概不会出现什么神奇的误会... ...你刚才是想要问我有没有烦心事吗？”
“嗯嗯。”黎恩眼睛一亮，完全没在意自己被很失礼地糊弄过去的事实，“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就是有关魔王的事情而已。”库洛半真半假的答道，“那位老爷爷突然提到魔王的事情，还说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就别总惦记着打败魔王了乖乖学习才是正道。我是不清楚他究竟哪里算得准，也承认魔王的实力很强，可被这样说果然还是很火大。”
黑发青年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他含糊地笑了笑，很自然地安慰起了库洛。但为了将事情彻底一笔带过的库洛显然还准备就这个问题多说上两句。
“师父，你追寻魔王这么久，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
“魔王的... ...长相？”
黎恩脑海中有一张面孔一闪而过。但他面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合合眼认真地说没有。他惊觉自己其实和这个弟子说过很多谎话，但不可思议的是即便他心怀愧疚也不愿意在这方面吐露一丁点的真实，更不希望失去这个弟子。
“这样啊。”从不质疑黎恩所言之事的库洛爽快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反正也要赶路，我们路上多问一些人魔王长什么样如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情报工作还是应该做好的。再说了，多问些人总会有知道点情况的人告诉我们一些有关魔王的事情，也方便今后寻找魔王住所啊。”
“嗯，可以。”黎恩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是顺便的事情，做一下也无妨。交给你可以吗？”
“当然，这种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
“魔王？那当然是有着青面獠牙的怪物！”——来自懵懂的某乡村壮汉
“魔王的长相？我想想，会不会意外的是位美男子呢。”——来自爱幻想的某村姑
“总之不会是讨人喜欢的长相，凶神恶煞的家伙长得好不到哪儿去。”——来自严肃的某学者
“和魔兽性质相近的家伙不管长成什么样都要讨伐吧哈哈！”——来自某醉酒大汉
“大概是受到诅咒后变得丑陋了的中年帅大叔？脸上可能还有花纹吧。”——来自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叔控
黎恩满头黑线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正拼命把头朝石柱上撞去，颇有些歇斯底里的既视感。
“那个，库洛... ...？”年轻的魔法使搔搔脸颊，不确定地注视着对方的背影，“你还好吗？也不必这样气馁呀，得不到符合实际的情报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从12岁开始就离家四处旅行调查魔王，迄今为止都了解较浅，这种事不可能是很快就有着落的啊。”
“师父，问题不在这里。”库洛表情沉痛，转过身来的举动带着几分滑稽的沧桑感，“说魔王是怪物长相的也就算了，那些说魔王帅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之中莫非还有魔王的崇拜者吗！”
“也许人长得帅就是有特权？”黎恩犹豫着猜测道，“没关系的，库洛你长大以后不会比魔王丑，一定会比魔王帅气很多。”
“哦，这样子啊——”突然被夸奖外表的库洛怔了一下，耳尖发红，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不对！师父我不是在说我要比那个混蛋长得帅的问题啊！”
把弟子惹炸毛了要怎么做？嗯，顺毛。黎恩完美论证这一逻辑后直接采取行动，前进两步抬手摸了摸库洛的头。俨然没了脾气的银发少年已充分理解了黎恩的脑回路，只好停嘴乖乖任对方抚摸柔软的银白色短发。
“过两天我给你理发。”黎恩弯起嘴角右手拂过弟子长长的刘海，“看，都快要挡住视线了。还是说你更喜欢长头发？”
“短发就好。”明知被带偏话题却无力反驳的库洛悻悻地回答，“师父你原来还会修剪头发啊。”
“出门在外还是自己学着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较方便。我的头发也是自己剪的。”
库洛默默瞅了瞅黎恩那一头乱发表示不予以评论。唉，只要师父高兴就好... ...他的头发会变成什么样可以姑且置之不理。
“你在调查的事情会有契机的。”库洛听到黑发的青年温柔的嗓音自他头顶响起，“万事开头难。不要心急，静下心来等待也不失为一种策略。而且，收集情报是慢功夫，你也需要在这个过程中积累战斗经验，学习甚至是创造更多的魔法才能击败魔王不是吗？”
击败啊。少年思考了一下他师父的这种用词方式，没特意问对方使用“击败”而不是“击杀”的理由。他的师父还是太善良了，果然需要狠下心来的事情都交给他做更好，即便是为了这种缘由他也该冷静下来先拼命学习魔法多多战斗积攒经验才是。
“放心吧，师父。”我会保护你的。
“嗯，你一直都没让我失望过。”黎恩笑着拍拍少年人的肩膀，“我会看着你成长为了不起的魔法使的。”
日暮夕阳之时，两人一猫到达了下一个村落。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这个村子里的大人们都慌慌张张地四处乱窜，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可细细看去他们更像是在跟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战斗似的，单看行为实是可笑。
“他们是在干嘛？”库洛绕着村落外围栅栏转了几圈，“举行古怪的仪式吗？”
“塞利奴，这种情况果然是——”
“不会有错，是【幻想构造（Fantasy structure）】这个魔法在起作用。到底是谁能够使用这样强力的魔法？”
幻想构造（Fantasy structure）是一种凌驾于四大基本元素魔法之上的高位幻属性魔法，普通的魔法使无力使出。这个魔法的恐怖之处在于能够制造一定范围内的幻之领域让位于领域之内的人陷入幻境之中，目睹最难以承受的情景，最终因精神崩溃或力竭而亡。即使是一些精神力强大的魔法使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会中招且无法逃离幻境。
“到底是谁如此残忍地对待这些普通的村民！”黎恩咬牙怒言，“真是太过分了。”
“是很厉害的魔法吗？”新手魔法使库洛举手提问，“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正常施展的这个魔法只有施法者可以解除。”黎恩面色沉重，“但如果对方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谁都没有办法解开这个魔法的效果。”
库洛听罢蹲下身伸手慢慢摸索着，指尖划过尚带湿意的土地。这里显然刚下过一场大雨，很难寻得某个特定之人的踪迹，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还被润湿的泥土塞住浸得松软平整。忽的，他的食指停在了一处异样的地方。
“师父，发动这样的魔法一定要很厉害的魔法使才能办到吗？”
“完整版的这个魔法需要高级以上的魔法使，如果没什么奇遇还需要顶级称号。”黎恩没有因愤怒而失去理智，仍旧耐心地给弟子科普常识，“时空幻三种属性的魔法不论等级都很难习得，想要找到记载这类魔法的书籍都相当困难。”
“如果... ...我是说如果啦，运用事先画好的繁杂魔法阵和大量存储好的魔力能够达到类似的效果吗？”
黎恩和塞利奴同时吃惊地看向低头描摹地面上某个符文的少年，前者直接跑到少年身侧追问了下去。
“你发现什么了？”黎恩盯住库洛在临摹着的那个符文，不禁哑然，“这是... ...自律吟唱法阵的一部分！”
自律吟唱法阵是一种独行魔法使不感冒的复杂法阵。它对于黎恩这样的旅者来说实用性很差，消耗时间过长，魔力花费量极大，还不好掌控力度。但对于某些自发魔法使组织来说这种法阵就很有用了——进行组织基地的防御工程建设也好，集体行动时加强实力也罢，自律吟唱法阵都派得上大用场。
“运用自律吟唱法阵事先设定好发动时间及内容，再设置录好的定时启动语就可以引发预备的大量魔力自行运作写入的术式发动相应魔法。”黎恩懊恼地拍了下头，“这可真是个盲点！不过相比及时发动的魔法，这个定时魔法的威力要弱上一半，说不定能有办法解除它。库洛、塞利奴，能拜托你们绕着村子寻找类似的符文描摹下来交给我吗？我会负责解读这个魔法。”
寻得解决方案之后，再大的困难也不算什么事了。两人一猫齐心协力完成了法阵的内容解读，让黎恩得以通过运用他丰富的知识积累编写出破解术式，再由塞利奴帮忙把编写好的术式用使魔的特殊魔法隔空传送到中了魔法的村民们身上依次解除效果。
眼看着一个个村民恢复正常，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在黎恩的提醒下没有冒然进村而是等待村民们的反应判断【幻想构造】是否还有效果。而这期间，村中的长老也恢复了神志，并一眼看到了黎恩他们的身影。
“尊敬的客人们。”长老大大方方地走出村去，“感谢你们的出手相救。你们是我们村的恩人，请进村来接受我们的谢意吧。”
“不用啦，老爷爷，我们还要赶路。”库洛扫了一眼黎恩的表情就知道他今晚准备夜宿山林，便出言接话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魔法使，帮助他人是份内之事。”
“原来是魔法使大人们。”长老了然，“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只是若有什么需要请务必直言，我等定会全力以赴完成大人们的要求。”
“那就请回答我两个问题吧。”库洛看了一下地上尚存的符文残迹，“这个麻烦的魔法阵是谁画的你知道吗？”
老者捻着胡须努力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他解释说前几天有个风尘仆仆的黑袍人自称是邻国利贝尔的信使，希望借宿一晚。好心的村民们盛情款待了对方，那人便说要予以答谢，画个能够改良村子土壤的法阵为村中作物增产。
“谁知这个法阵反是害人之物。”老者叹息道，“识人不清，识人不清啊。”
黎恩首先想到的嫌疑犯就是D∴G教团的成员。他把疑点暗暗记下，又有点好奇库洛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那另一个问题是：你知道有关魔王的事情吗？比如长相什么的。”
“魔王？”长老顿了顿，眼里多了一丝怀念，“啊啊，我是见过他的。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是有着赤眸白发的男性，出手解救了被魔兽围困的我。”
库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魔王会救人？而且还是无故救人？这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魔王吗！
“你说的人真的是魔王？！”他干巴巴地重复道，“赤眸白发... ...是像我这种发色和眸色吗？”
“不是。”老人摇摇头，“白发是苍白色的发，不带一丁点光泽。眼眸的颜色呢，是猩红色，单看上去很是吓人。”
得到如此详细的描述，库洛也很难找出依据反驳这种说辞，只好简单客套几句跟黎恩和塞利奴继续前进。
救人的魔王啊... ...真是难以想象。库洛的眼前浮现出那一片炎之炼狱，身周的温度仿佛在迅速升高灼烧他的灵魂。他垂下头攥紧了双拳。纵使真正的魔王是会救人的，他也不可能放弃复仇的念头。不过，同样是习惯于解救他人的师父听了这种话会不会动摇讨伐魔王的想法呢？他回头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师父，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如纸。
“师父，你怎么了？！”
是刚刚魔力消耗过度？还是解读并构造术式用脑力猛？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库洛感到无比懊悔。他开始自责方才过分惊讶没有关注师父的样子。
“啊，我没事。”年轻的魔法使手抚心脏所在的位置，神情晦明不清，“只是刚才那位老人家的形容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
听到这种模糊的说法库洛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他迅速跑到黎恩身侧半强迫着对方坐到有树荫遮盖的巨石上，抱起塞利奴四处寻找水源和适宜夜宿的平坦空地，忙得团团转，连黎恩想要帮忙都被严肃拒绝。
“交给我吧，师父。你好好休息一下~”
那番话所形容的人毫无疑问是“我”。黑发的青年两眼无神地望向不远处忙碌着的弟子，像是在透过他凝视着什么过去的残影。
可是为什么？他分明在以那副姿态出现于人前后都会认真抹去目睹之人的相关记忆啊。就利用他经历奇遇后习得的幻属性魔法——【记忆复写（Memory duplication）】达成这种效果。
与魔法【幻想构造】不同，这个效果更温和的魔法不会伤及被施法者的精神，改写效果也极为出色，黎恩一直将这个魔法作为记忆改写器来使用着，以掩盖他异于常人的力量。而如今，这个魔法的效力却似乎出了问题，作用减弱，让见过他那副模样的人残留了一点记忆，这不应该。如果被库洛得知他是个怪物的话——
黎恩拒绝继续联想下去。现在是四月初，天气已然转暖，可他却有种身处严冬寒风中的煎熬感，双肩微微瑟缩。
“师父？”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黎恩的肩膀，“你很冷吗？需不需要现在就生火？我已经把【火球（fireball）】学会了哦~”
“哈哈，没有这回事。”看着库洛洋洋自得的小模样，黎恩的指尖略略恢复了一点温度，嘴角扯出恬淡的笑容，“不过我也有必要考察一下你的学习成果。施展给我看看吧。”
“得令~”少年傻笑着以右手作前推状，左手按在右手手腕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The power of fire, attacking the enemy！（火之力，攻击敌人）”
明亮的火焰刹那间充盈了黎恩的视野。那生命力旺盛的跃动火光驱散了青年人心头的阴霾令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别紧张，师父。”库洛忽然扭头直勾勾地与眼神迷茫的黎恩对视，“我会保护你的。哪怕是真的对上魔王，我也会尽全力保下你的性命——以我的命作为交换也没关系。”
真是不可思议，黎恩恍惚间想道。这个孩子才不过是个魔法初学者，各方面都还远远比不上“那个人”的强度，但被这样坚定的眼神注视着他也能够对誓言的内容深信不疑了。真是个潜力极强的孩子啊。
“好。”年轻的高级魔法使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反是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期待着你的成长，库洛。当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我希望能够活下去的人是你。”
无关其他，作为黎恩·舒华泽来说，他渴望见证库洛·安布斯特攀上顶峰的那个时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