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9908

第十八话 それは許されない悲しみだ

这个男人是异常的。

黎恩如此确信着，向身后的库洛发出了快点离开这里的信号。但是，谁都无法否认库洛想要无论何时都陪伴在其师父身边的决心，于是少年没有听话地离开。

“有趣，我果然发现了相当不错的实验材料啊。”那个被认定为异常的男人，约亚西姆如此说道，“你们遇到我兴许是运气不好，但我能够见到你们真是我的好运。看样子负责负责为教团留下火种不是件坏差事。”

“这可难说。你的运气究竟好不好，还是未知数。”黎恩抿唇掩饰心中的不安，反复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手中的法杖，“如果你现在选择投降的话还来得及，在把你交给协会处理之前我会跟他们商议减轻对你的处罚。”

约亚西姆大笑起来。他的态度表明了他不可能就此罢休，甚至还准备反将一局拿下面前的师徒二人。这意图太过明显，以至于让被当作目标之一的黎恩暂时忘记了不能小看这个对手的事实只余下满腔怒火。

“放马过来吧，年轻的正统魔法使先生。”约亚西姆转动着自己那根充满不详气息的法杖，“就让你看看我们暗堕魔法使的战斗方式和信念！”

三小时前，克洛斯贝尔

相互打好招呼的魔法使师徒二人和赤色星座的猎兵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向帝国境内进发。在驻扎的首个营地内，赤红色头发的少女率先找上门来嚷嚷着要一起玩，被西格蒙德直接拖走。

“抱歉了啊，这是我的女儿夏莉。她似乎是从部下们那里听说你跟我打过一场的事情，就也想来试试手。不过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什么乐子都要等正事办完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总之给你们添麻烦了。”

红发壮汉临走前若有若无的约战暗示令黎恩打了个冷颤，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库洛的眼睛，让生性调皮的少年抓住时机调侃了自己的师父好一会儿功夫。

“师父，找上门来的挑衅不准备接受下来吗？”“如果你不介意被当作赌注输去西格蒙德先生手下当苦力的话，我很乐意接受。”

库洛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师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能够反过来将自己一军了，但这种时候如果把玩笑话接成正经话就未免太煞风景了些。于是他迅速笑着回了句“呜哇，不要抛弃我嘛师父”准备结束这个继续发展下去会不太妙的话题。可生性认真的黎恩似乎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深思熟虑过才给出这种回答，并且没有了结这个话题的打算。

“虽然现在还说这种话有些不太好，但我果然想要再确认一回... ...库洛，你真的要继续跟着我吗？即便于你而言魔法没有剑那么实用，无法帮助你迅速变强？”

这倒真的成为师父一个心结了啊。库洛琢磨着，决心不再回避这方面的问题正面给予黎恩答案。他想要看到一个能够成天笑着的师父而不是个面露忧郁无精打采的师父。

“师父觉得我为社么会选择成为魔法使而不是剑士？”

“不是因为你是被我救下的，而且目睹了强力的魔法吗？如果你先看到的是帅气的剑士可能就会改变心意吧。”

“很遗憾哦，师父。那只能算作是一部分的原因。”少年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很高兴能够比自己的师父多知道一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且再也不会发生的事情没人可以知晓结果。可我有很大把握的是即便救下我的人不是师父你而是别的剑士，我也不一定会成为剑士。师父，最先吸引我的不是你的实力，而是你的那份信念，那种希望救下我的眼神。我看得出，当你救了我之后是非常开心的，真正在为救了一个人这件事感到庆幸欣喜。我当时就在想，被这样的人救了是很幸运的——”

于是想成为这样的人。并非本性如此也无所谓，只是想更接近恩人一些，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库洛第一眼就察觉到了黎恩身上最吸引人的部分，而后心生憧憬，渴求探寻其中真实。那是怎样的感情库洛自己还不清楚，但若是放手了逃避了就一定会后悔这种事他还是凭借直觉认知到了。

“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啊。”“但无论师父多么平凡我还是会看得到师父。”

兴许在某个黎恩没有和库洛邂逅的世界，后者被其他路过的剑士旅者解救。可那样的库洛比起这一个定然更加心怀怨恨，然后选择一条注定无法回头的道路，为复仇献上自己的一切。那样的库洛有可能成为默默无名却颇有成绩的强大剑士，也可能会兼修魔法成为跨越无数修罗场的魔剑士，但与此同时也会将自身最后的向光面抹杀步入深渊。从这层意义上说，在黎恩因救下库洛而获得救赎感的同一时刻，库洛也因被正确的人解救而走上与平行世界无数个自己截然不同的阳光之路。他们是彼此的救赎。

“是这样的，吗。”黎恩眼里尚存迷茫，可也渐渐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我明白了，那么今后也请多指教，库洛。我可能不是个经验足够丰富的师父，但也会尽心尽力教你我所知晓的所有知识。以后也一起努力吧。”

“就等你这句话呢，师父~”没有揶揄，没有吐槽，库洛爽快地接受了黎恩念叨过不知多少次的这番话，“我会尽快成长的！”

“等你成长到超越我的高度之后反过来保护我吗？”“当然！”

一语成谶。许多年后，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黎恩回首往事不免感慨万分，面对库洛孩子气的求表扬也尽心尽力去满足。不过眼下的两个人都还没有想得那么远，只各怀心思畅想属于他们自己的未来前景为之奋斗。

一小时前，某废弃的帝国边境村庄

“这里真够糟糕的。”库洛忍不住嘟囔起来，“师父，情报真的准确吗？【赤色】的人都没把这里当回事呢。”

也许是这样的，黎恩默想道，但并没有说出口。他察觉到了这里的某种不协调之气，可也没有怀抱什么寻得线索的希望便是了。他的“那种力量”在将诅咒似的某物施加到他身上的同时赋予了他与其对等的祝福，不会使他持续遭受残忍的折磨。对气息的敏锐觉察也好，感知魔法元素愈发轻松也罢，这些逐年渐长的能力只会带给他更强的不安。他是怪物了吗？真的还是人类吗？无法获取答案又不能向他人倾诉的下场就是他开始频频发呆，有时甚至引起了库洛的特别注意。

“哈哈，嘛，反正师父会在意这个地方一定有师父自己的理由吧，我就跟着混喽。”这回不再追根究底的果真还是库洛，“但是瓦利玛不在身边，师父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也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离开克洛斯贝尔自治州以后瓦利玛就声称有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径自往龙族的栖息地那边飞过去了。黎恩还因此为他解除了魔法掩盖效果以方便那些修为尚浅的看门龙族战士认不出他们伟大的同胞。虽说随时都可以召唤这位值得信赖的同伴帮忙，可考虑到瓦利玛也在忙的事实黎恩并不打算为眼下这件事情打扰对方。

“谢谢你，库洛，我会注意的。如果你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立刻通知我，好吗？”

注视着重重点头的弟子，黎恩略略放下心来。他这个总是爱做些逞强事情的徒弟也是让他有些不安的因素之一... ...至少他不希望再看到对方被敌人抓住进行折磨了。但若是真变成那样的话——

黑发青年的眼中飞快闪过一道猩红色的光芒。在他微微抿起的唇瓣内侧，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多年的独自旅行时光所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经验，更有与死亡相伴的觉悟。他想要变强，不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也是为了更好地守护珍视之人。

“师父。”库洛低低地唤了一声，眼神停留在黎恩的双眸处久久没有移开，“你——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了对了，从哪里开始搜查比较好呢？”

黎恩不会错过库洛面上那一闪即逝的质疑和困惑。他心下一沉，勉强依靠着刺骨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顺着弟子的意别开话题，细细说明自己对这个村庄的感观。银发的少年向来心思缜密果敢机敏，还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这会儿说破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可以的话，黎恩希望能将这种看破不说破的情况一直维持下去，直到他鼓起勇气直面事实的那个时候。

“这里有暗堕元素的味道，所以味道越重的地方越有问题。”黎恩定神解释道，“我们通常说四大基本元素是风水火地，说三大属性元素时空幻，但实际上指的都是正常状况下的元素，也就是光明面的元素。而暗堕元素则是黑暗面的元素，相当于光明元素的反转元素，风水火地对应着岚冰炎土，时空幻对应着流逝·封锁·阻碍。顺便一提，虽然我们在使用魔法时也会用到些将水转化成冰之类的魔法，但那都是正常的元素改变自身形态的结果，与暗堕元素是两种表现形式。暗堕元素自身即为原元素属性的改变。”

当然，暗堕元素不是都强于原本的光明元素，而是由于属性发生了变化而获得了原本没有的可怕附加效果。借助这些元素使用出的魔法更为强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是不需要支付代价的。暗堕魔法使普遍短寿，心智也相比常人很不成熟，无法理解正常人应有的喜怒哀乐，是一群乏味至极的可怜人。

“应该就是那边了。”黎恩琢磨一段时间后逐渐捕捉到精确的暗堕元素气息传来方向，挥手示意库洛小心行事，“等一会儿如果无事发生倒好，一旦有什么问题你就马上联系游击士协会的那些人把第一手消息传过去。”

库洛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魔法联络器，左手拇指抵在那个方位传输按钮上时刻准备按下去。而证是在这个时候，着一身白袍的男人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步履从容笑容满面，身周温和的气质让人无法作出正确的危险系数判定。

“哎呀，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也会有像两位这样优秀的人才光顾。我是该说一句客套话欢迎二位呢，还是——”

温润的声音只让黎恩汗毛直竖，咬紧下唇面露警惕之色。背部不住无声流淌的冷汗提醒着他面前此人的异样，体内那股同样属于异常范畴的力量也兴奋地叫嚣着渴求一顿饕餮盛宴。他强忍不适，抑制下意识发颤的四肢悄然挡在库洛身前直面对方施加的压力。

——“啊啊，果然太美味了，根本控制不了嘛。虽然交付给我的任务和我想做的事情全然背道而驰，可看到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去考虑太多？果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约亚西姆·琼塔，暗堕的准·顶级魔法使，请多指教。”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库洛尽可能向后退去，不是因为惧怕而是担心他的师父放不开手脚。他回忆着塞利奴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语试图寻找反转的契机，左手拇指轻按魔法联络器的按钮。他注意到约亚西姆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却仅是随意笑笑不屑一顾，顿时有了别的设想。假如对方有十足的把握在这里，在支援人员前来之前击败他们的话，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王牌？！

“暗堕魔法使着实大多数都寿命极短心智不健全，但那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死了也不可惜的家伙。而我，作为教团的干部有着足以压制这种副作用的实力，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暗堕元素魔法。”约亚西姆呼呼地笑着，挥动手中那根法杖画了个圈，“来吧，就让我看看正统的魔法使有几分本事。亦或是说，值不值得弄到手呢。”

事已至此，黎恩反而平静下来。手中的魔杖少有地如千斤般沉重，让他无法忽略手腕处的酸痛发涨感。若是库洛不在这里，他背水一战尚可以借助自己的那种力量出其不意将其制服，也能随心所欲全面展现他作为魔剑士的实力。然而就他现在这种情况而言，他既不想破坏平静的师徒旅行也不想作为与魔法使格格不入的存在战斗。也就是说有胜算的情况下他只能用魔法对抗面前的强者，无论这胜算怎样小的可怜。

“Balance disappearance.（失衡）”

直面召唤出数只下位小恶魔的男人，年轻的魔法使轻吐咒文，空出的那只手与握紧法杖的那只手交替描绘着繁杂的法阵。这是个曾经放倒过轻敌的西格蒙德的小小魔法，属于日常魔法的一种，可在战斗中也意外地能够派上大用场。大多数魔法使总会走入一个名为“战斗中只能使用战斗系魔法”的误区，可黎恩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从实战中摸索到了魔法没有明确的界限区分这一道理，并学以致用凭借各种类型的魔法组合历练至今。

约亚西姆脚下一滑，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他似乎相当满意自己所看到的，以至于险些摔倒在地这种丑事都未让他有丝毫不悦。

“漂亮的魔法，年轻人。现在脑瓜死板的家伙太多，我还有点担心你是大多数魔法使那派的一员，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归根到底能发觉这种地方不对劲之处的魔法使都不会是多数派那种蠢人，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走运了。”

先不说其他，这个人怕不是头脑也有些问题。库洛满头黑线地看着约亚西姆发狂大笑，暗自揣测些没根据的事情。距离支援者前来还有些时间，但愿师父能够坚持住才是，不过比起祈祷这边坚持倒不如期望对方再多笑一会儿拖延时间。

“看样子我更认真点会比较好。”约亚西姆忽地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止住笑声，“那么开胃菜仅此而已，来一场愉悦的心灵盛宴如何？请容我向你们介绍一个全新的魔法种类——心灵魔法。”

约亚西姆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瞳。他随意挥甩着手里的法杖，脚下出现了连黎恩都未曾见过的古怪魔法阵。

“You will feel asleep, but don't care about it. Just take my advice, than--have a good dream.（你会觉得想睡觉，但不要在意。你仅需要听取我的建议，然后——做个好梦）”

起初，站在黎恩身后一点没有受到魔法影响的库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黎恩转过身来，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所在的方向时他明白了，也理解了现况。心灵魔法，这类他没听说过的新魔法效果类似催眠术却又比催眠更加可怖，有着操控他人心灵的效用。

“师父——！”

毫无意外地，库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宛如人偶傀儡的青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像是在等待着操控者的指示。

“哈哈，果真好控制得很。这位魔法使先生似乎在心灵方面有些弱啊，我原本以为需要多试几次抓住时机才能让这个技术还不够成熟的魔法生效呢。”大为欣喜的约亚西姆话又多了起来，“这倒是让我想起某个情况类似的年轻人呀。心灵脆弱，一度差点就能够完全掌控住了，却被太阳之女搅了局。不过【白面】那个家伙说的没错，心灵魔法果真是很有潜力的一类魔法哼哈哈哈。”

“师父才不弱！”忍无可忍的库洛沉着脸喊道，“至少比你强得多！”

“呵，再怎么厉害遇到心灵魔法不也是要乖乖听从我的指示——唔呜！”

约亚西姆突然哑声，眼瞳骤缩，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他痛苦地挣扎着，咆哮着，呜咽着说着“不可能”之类的话，最后缓缓昏倒在地。在库洛震惊的注视下，不知何时站到约亚西姆身后的黎恩缓缓抬起了头冲他微笑。

“库洛，你没事吧？抱歉，刚刚似乎让你担心了。”

“虽说不用太在意，但是就让那对师徒单独行动真的没关系吗？”夏莉两手抱在脑后，随口问道，“不过夏莉这么问可不是想要和他们多玩玩就是了哦？”

“哈哈，那个小鬼很有潜力暂且不说——”西格蒙德眯起眼，“名为黎恩的小伙子也相当有趣。他不是个当战士的料，的确不适合战场不假，可我从没说过他很弱啊。小看了他只会吃大亏。”

“哇，爸爸这种说法就像是已经吃过亏一样哎~”

“这种时候就不要突然这么敏锐好不好。”

“师父，你真的没事了吗？”库洛第三十七次询问着自家师父的情况，“刚才真的很危险啊。”

年轻的魔法导师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安抚着担忧中的少年人，不厌其烦地说着不要紧。他从约亚西姆准备使用那个魔法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和防御措施，根本没让对方伤到他一丝半点。不仅如此，他事先准备好的人偶替身小魔法和五六张珍藏的符纸都没派上用场，让他节约了一大笔资源。

“如果约亚西姆选择和我进行纯粹的魔法对决，我怕是胜算低得离谱。但他有些看轻了我，还想要拿我试验他的新魔法，结果疏忽大意被我击败。这是教训，你也要好好记住才行。今后不论遇到怎样的对手，都要戒骄戒躁，在留有一定底牌的情况下认真对战全力以赴，明白吗？”

“是，弟子遵命！”

话是这么说，可心灵魔法也不容小觑。黎恩心情沉重地想道。他常被说成是可以依靠的对象，可事实如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才是那个最需要依靠他人的人，而在各种原因交织纠缠的现在他还是没有找到这样可以放心依赖的人。身上的重担，各种不祥的预兆都势必会成为他要解决的课题，而这份重量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当约亚西姆施展心灵魔法的时候，他仿佛“认知到了”理想中的可依赖对象，不过身影模糊难以辨认真容。

能快些找到对方的话，就会轻松些了吧。年轻的魔法使自嘲地笑了笑，用力挥开脑海中那些个不切实际的傻想法，朝正向他用力挥手的弟子追了过去。

END